今年度的泰納獎一如往常,四名入圍者的作品在泰特美術館展覽兩個月後,於12月1日透過BBC Channel 4直播,由歌手Nick Cave現場公佈評選結果。恭喜2008年泰納獎得主、有"modern dandy"稱號的Mark Leckey獨得獎金兩萬五千英鎊。其他三名槓龜者也分別獲得了五千英鎊的再接再厲獎。
先撇開展出作品為何不談,整套頒獎典禮的流程、宣傳,甚至得主本身,與其套上「標示當代藝術新發展」的宗旨,不如視為一場娛樂圈中的posh時尚典範。時髦酒會、明星主持、服裝比美,至於究竟多少人真正欣賞得獎者的創作,這就不在討論範圍了。
當 然不能說以獎金和媒體噱頭吸引大眾注意這件事有什麼錯。但是,若仔細觀察穿梭於泰特藝廊展場的人群,大部分的參觀者不是一臉茫然地在展品前發楞許久(包括 敝人),就是認真啃讀說明牌上咬文嚼字的論述,以便事後可以在酒吧聊天時發表似是而非的感想。問他們是否喜歡這些展覽作品,絕大多數的人只是聳聳肩。
讓我們回到今年的參展作品本身。Runa Islam以 三部錄像影片組成一系列作品:第一部片裡我們看到一個不停打破東西的偏執狂女人;第二部裡是疑似越南場景的一排人力包租車伕等待著乘客;第三部是在一座不 知名工廠內外游移不定的攝影鏡頭。我完全可以理解並認同說明牌上所謂的「探究攝影符碼本質意義」、「開放解讀的抒情影像語言」等等我自己也常賣弄的藝評語 彙,但坦白說我看得有點抓狂。
我花了一段時間才確定大廳中央擺的玻璃和鋼柱是Goshka Macuga作品的一部份,而不是工作人員忘記收走的佈展材料。作品中借用了設計師Lilly Reich和Mies van der Rohe的影像,新聞稿上說明這是在呈現兩人的關係。不難了解,但是我似乎看到參觀者頭上冒出的問號泡泡:”so what?”
我必須羞愧地承認,我還蠻喜歡Cathy Wilkes的裝置作品:兩個支離破碎的女性人體模型,置放在同樣支離破碎的廚房佈景中。觀眾可以走入作品中,就近仔細賞玩每一個寫實中略帶荒謬的細節。然而我同時也贊同藝評家Richard Dorment在每日電訊報專欄上的犀利評論,Wilkes的作品本質上就是場過時的女性主義展演。
至於眾所矚目的得獎者Mark Leckey,我又再度羞愧地承認,我看完作品的第一個念頭是「這傢伙應該不會得獎吧」。好吧,至少在創作媒材上這傢伙用心許多,整套作品包含了雕塑、平面、投影裝置、兩部短片和一部紀錄長片,創作主題也不那麼抽象晦澀。不過感覺上,這套所謂「以新形式表達當代文化」的作品若放在Simpsons或Felix the Cat博物館中,或許會比放在當代藝術展場來得貼切。
正如Dorment在”The Turner Prize 2008: who cares who wins?”中所指出的,泰納獎正反映出歐洲當代藝術的通病。它們不再探討包袱過重的文化與社會,也捨棄了陳舊的想像與美感。於是它們剩下的,便是抽離地以創作討論創作本身。它們不會引起爭議,適用於全球各地的展覽。但問題只是,當藝術不再有趣,是否還有引起討論的動力?
所以不能怪我還是回過頭來,自誇一下今年的台北雙年展。當然在本質訴求和評選過程上截然不同的兩個展覽,理論上不應相提並論,但是光就入選作品本身,我們還是可以一窺東西方當代藝術的不同端倪。亞洲所關心的仍舊是那些「過時」的群眾抗爭、少數民族困境、國籍認同和社會現象等等議題。
舉例而言,黃海昌作品《馬來西亞女傭》便以誇張搞笑的圖像,影射著華人社會中階級與種族的問題。我尤其欣賞設在台北忠孝新生捷運站的策展企劃,更使當代藝術成功地走出美術館大廳,又不致淪為路邊四不像的公共藝術。此外,拉拉.阿爾瑪雀紀(Lara Almárcegui)的《台北市齊東街舊屋拆牆計畫》行動藝術所探討的,亦是值得關切的「古蹟」拆除議題。(更多相關介紹不妨參考這篇《新自由主義之後的藝術》。)
當然我也明白,這類型的雙年展基本上由策展人和評選委員掌控了多數資源,被呈現的其實是刻意營造出的樣貌,而不是客觀的全景呈現。不過,儘管展覽本身的確是種少數人的論述,但當論述獲得迴響而展開對話空間時,這樣的展覽論述不應是種成功的反映嗎?
其實我們也不能太責怪泰納獎在高額獎金下的空洞內容。因為當文化脈絡中的議題不再激烈時,藝術家們也只能退後思考純形式的問題。在這層意義下,泰納獎(及其獎金)確實執行了其設立初衷「標示當代藝術新發展」,也恰如其分地呈現了八卦媒體當道的時代精神。
*All pictures of Turner Prize are linked from http://www.daylife.com/
* 本文同步刊登於超克藍綠共筆部洛格
1 則留言:
本來貼的是對照組的言不由衷版
但該文尚未於預定發表的雜誌上刊登
不宜事先曝光
謹此刪除
感謝友人艾絲黛拉提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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