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7月12日 星期二

巴塞爾藝術博覽會之《藝術無限》展

【簡言之,在參加完今年的巴塞爾藝術博覽會原來有許多心得打算分享的。但這網誌缺水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所以,在有餘力寫自己的話之前,還是先用替雜誌寫的文章充充門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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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立方體之後,〈白色城市〉

〈白色城市〉是今年《藝術無限》(Art Unlimited)的策展主題。比起許多特展和雙年展的概念操作,〈白色城市〉顯然是相對容易理解的觀念。這回藝術不再試著打破美術館的白色立方體框架,反而是刻意將這種明喻具象化,因此在偌大的一館展場空間內,作品由簡單明確的白色牆面區隔開來,一座座相互獨立的立方體於是組成了白色城市內的白色大街。各作品也試圖以建築實體或界線想像,連結起城市建造的脈絡。


城市裝置

於是,展場上的許多大型裝置作品都可以就字面意義理解彼此的初步關連,例如克利斯提安‧安德森(Christian Andersson)仿效石塊質感堆砌的城牆;卡爾‧安德烈(Carl Andre)以矩形鋼板鋪設、讓觀眾可以直接踩踏其上的「人行道」;或是丹尼爾‧布倫(Daniel Buren)以木板與塗鴉,搭建起佔據展場中央位置的紅色「中庭」等等,在各自的論述意義之外,一座微型城市的意象也逐漸堆砌起來。

然而,這樣的連繫未免顯得過於表面化,城市的意義實際上更在於對居住和歸屬本身的發想。例如,當觀者穿越坎德爾‧吉斯(Kendell Geers)的《垂吊物》(Hanging Piece)集合磚塊裝置時,看似靜止的垂吊磚頭卻隨時有可能因一絲氣流的攪擾而開始晃動不休,觀者因此必須不斷躲避迎面而來的衝撞威脅。這也正是吉斯所欲表現的暴力經驗:在南非的高架橋上,年輕人對準下方汽車擋風玻璃投擲石塊的暴力行動。對當地政權的不滿於是成為對居住城市本身的不安感,藉由象徵化的過程,更延伸為對人類脆弱本質的強調。

美國藝術家賈森‧羅斯(Jason Rhoades)的大型裝置作品以96組霓虹告示燈、變壓器、吊鉤與電線等元素集結而成,令人立即聯想到都會生活的五光十色。實際上這件作品原本屬於羅斯的系列作品《我的麥地那:追求隱居》(My Madinah: in pursuit of my ermitage)一部分,羅斯在他的三部曲作品中,以獨特的元素探索當代社會的各項層面,包括宗教、文化、性、消費主義等等。如今展出的這件霓虹告示裝置,每個閃爍的單字都是不同文化中對女性生殖器官的同義詞。羅斯以誇張的儀式空間,進行對情慾都會的深刻諷刺。

展場一角,一座以纏繞蔓藤花紋構成的鏤空木門吸引了許多觀者的駐足。印度藝術家薛提(Sudarshan Shetty)的雕塑裝置《為我們失去的一切》(For All That We Lose)看似在主題脈絡下提供了「城門」的元素,然而這道門卻是無法穿越的,一只雕花金劍彷彿鐘擺般持續在門內來回擺盪著。薛提的作品經常以移動裝置為特色,主題也常意味著當今社會中失落或缺席的概念。藉由反覆不斷的動作,觀者將不自覺地著迷於那曾經存在的華麗年代,以及曾被歌頌過的時代精神。


城市影像

和實質的裝置作品相比,流動的錄像或影像作品或許更能表現城市的抽象精神。而在今年的《藝術無限》展中,最令人流連的幾項展品大多也正是錄像作品。其中,引起最多關注的當屬莎拉‧莫理斯(Sarah Morris)於2010年完成的新作《線結成點》(Points on a Line)。創作甚豐的莎拉‧莫理斯以現代主義晚期建築大師密斯凡德羅(Mies van der Rohe)和菲力普‧強生(Philip Johnson)的經典作品和私人往來為題材,並以兩人約莫同時完成的視覺穿透式建築《法恩沃斯住宅》(Farnsworth House)和康乃迪克州新康南鎮(New Canaan)的玻璃屋(The Glass House)為主要拍攝對象,偶爾加入兩人曾經工作或生活過的建築地點。莎拉‧莫理斯以近乎私密的、甚至意想不到的細節進行影像敘事,捕捉當時的城市建築樣貌與其中的權力操作。這件作品不僅呈現出曾經顛覆人們對於形式與內容觀念的現代主義理念,同時也記錄了理念所形塑出的都會文化。

在影像記錄的意義下,羅伯特‧勞森伯格(Robert Rauschenberg)的簡報拼貼絹印《潮流》(Currents)也正如其名地反映出70年代的動盪不安。雖然《藝術無限》大多數以當代藝術創作為主,但偶爾亦會穿插出生於戰前的前輩藝術家作品,置放在相同的脈絡下進行致意與對話。勞森伯格向媒體素材、影像力量與社會潮流所作的反思,至今依然是不斷進行的課題。

相反地,文‧伊凡斯(Cerith Wyn Evans)的影像裝置並不藉由錄像、攝影或任何印刷媒材,而是以懸吊的平衡鏡面產生映像。《行===(我記起你的影像)》(C=O=N=S=T=E=L=L=A=T=I=O=N (I call your image to mind))以大小不一的圓鏡組合,搭配不同的田野錄音或配樂,反射成周遭重疊的影像和聲響。文‧伊凡斯的影像記錄是種較為純粹的極簡作法,卻為觀者對於所處環境的映照帶來了獨一無二的經驗。


城市無限

正如《藝術無限》的大前提所揭示的,這樣一座藝術的虛擬都市可以無限地延伸。因此不僅有實際意義的「打破國界」的藝術嚐試,例如阿根廷藝術家提拉凡尼亞(Rirkrit Tiravanija)以負片鋼板形式製作的大批「地下」護照,或是費爾德曼(Hans-Peter Feldmann)蒐集世界各地印有裸女畫作的各國郵票集結,跨國界的藝術之城意象實際上可以不斷相互連結。

即使到了相鄰的《藝術宣言》(Art Statement)展區,這樣的意象仍自動延續。因此包括今年巴洛斯藝術獎(Baloise Art Prize)得主班‧里維爾(Ben River)以對勞工生活的凝視為題材的錄像作品《麻袋推車》(Sack Barrow),或是香港藝術家李傑以甘迺迪遇刺為發想的空間裝置《如何為約翰布置一座公寓》,這些都在觀眾的意識裡,繼續延伸為都會的想像。而隨著展覽終要結束,白色城市實際上是臨時搭建的預鑄屋,在拆解之後,新的建造還要不斷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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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版主以及ART Basel提供

原載於典藏今藝術2011年七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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